文 / Cibara
村長對德瑪諾說：「難道沒別的辦法了嗎？」
「這是我的罪，我的宿命。」德瑪諾長嘆了一口氣。德魯伊德瑪諾今年三十多歲，身材高大魁梧，臉孔方正，身邊無時無刻跟著兩匹狼，這是他的動物夥伴。德瑪諾帶著動物夥伴前陣子剿滅了一個十人的強盜窩，現在前來復仇的是整批強盜的勇者首領。
德魯伊、法師與勇者三組英雄有種奇妙的關係，勇者單獨一人戰力驚人，但對能輕易控制運動的法師而言，等於一顆不會動的石頭，完全被剋死。德魯伊單人戰力不如勇者，但他會與動物夥伴一起攻擊，這對法師來說非常麻煩，同時控制住兩個敵人很不容易。在相同等級下，法師克制勇者，勇者克制德魯伊，德魯伊又克制法師。所以對五級的德瑪諾而言，尋仇的七級勇者完全克制了他。
村長：「可是你是為了保護大家才動手的。」
「這個當然，守護村子是我的宿命，死在對方手裡也是。」德瑪諾：「所以我絕不能連累村子。」
村民們一湧而上抱著德瑪諾哭泣，敵人不只是勇者，還有不少強盜，戰爭只會造成更多的死傷。德瑪諾執意一個人解決事件，連自己動物夥伴的兩匹狼都留了下來，這等於讓他單人赴死，但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德瑪諾在赴死路上遇見了一位綠色頭髮，個子非常高的旅行者。旅行者的馬車塞滿了奇奇怪怪的東西，感覺是個商人。
商人客氣地問：「您好，請問這條路是否能登上鷹巢山？」
「是的沒錯，可是我勸你最好不要往那個方向去。」德瑪諾邊回邊搖頭。
商人驚訝地問：「請問是什麼原因？」
「那邊有一整群強盜在等我。」這商人並不急著趕路，而是安靜地陪在德瑪諾身邊聽他說故事。德瑪諾就像交代自己的遺言一樣，毫無保留地訴說。
德瑪諾說完後嘆了口氣，對商人說：「所以你應該要在下一個路口往南，再轉往西，就能避開強盜。」
商人：「好的。你剛剛一直提到宿命，所以您認為一切都是宿命？」
德瑪諾點點頭說：「是的，我認為一切都是宿命。我年輕時做了很多的錯事，後來守護村子贖罪，乃至於現在的犧牲都是我的宿命。」
「你說的是『一切』都是宿命。一切？」
「是的，一切已發生的事都是宿命。」
這引起了商人的興趣，他單刀直入地問：「那『宿命如此』與『事實上如此』有差別嗎？」1
德瑪諾搖搖頭說：「沒有，一切發生都是神允許的，所以一切發生都是必然的。」
商人驚訝地問：「為什麼？就算都是神所允許，神為什麼不能允許非必然的事情發生？」
德瑪諾回問：「難道你不認為一切發生的事實都有其原因，都是必然的？」
這次輪到商人搖著頭說：「我同意事實有其原因，但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麼有原因就會讓事情變成必然的宿命。擲硬幣的正反也有原因，也是神允許的，但說這次正面就是必然的宿命，我認為這只是誇飾。」
德瑪諾開始思考起來。
商人繼續說：「除非你認為，只要事情不依原本期待發生就是『宿命』。我們對世界上的事情有所期待，但個人本來就對許多事沒有絕對的影響力，所以難免失望，你所謂『宿命』可能只表示你對現實的發展感到無力。」2
商人的話語如刀鋒，但已經放下一切的德瑪諾反而能好好思考，他忍不住複述：「所以是我對現實感到無力？」
商人點點頭說：「是的，無力是種厭惡或恐懼，當你對現實抱著只能無奈接受的態度，就是你所謂『宿命』最好的解釋，為什麼不說反抗也是種『宿命』呢？『反抗』一樣有原因，一樣是神允許的。你只是把自己受情感影響的想法，當成世界必然的事實。」
「德瑪諾大人！」後方突然傳來叫聲，原來是德瑪諾守護的村子裡好幾個年輕人追了上來。他們穿戴著拼拼湊湊的武裝，要來隨德瑪諾一起作戰。
「不，對方是勇者又帶著不少手下，你們會死的。」
村民：「如果大人真的死了，這些人也不會放過村莊的。我們想保護自己的家園，這是我們的命運。我們腳程快，還有些人等下就到。」
不知道是否因為商人的那段話，德瑪諾突然覺得反抗也可能是條出路。
商人：「這是你們的事，天色將晚，我想先趕路。再見了各位。」
德瑪諾與村人們在原地等候，天色很快就暗到難以行軍，他們只好在附近找個地方紮營。
德瑪諾一直思考著商人的話，所謂「宿命」，真的只是自己的恐懼嗎？跟隨他的年輕人就算都想清楚了，就該一起捐軀嗎？要怎麼組織這些人才能有勝算呢？可惜問題都沒有簡單的答案。
只是今晚鷹巢山腳下並不平靜。他們聽到許多人聲還有火光，想去查看，但又顧忌對方有勇者，最後他們還是等到天亮所有人一起行動。只是當他們到了山腳下，所見場景讓人難以置信。
在眾人眼前是個被擊毀了大半的營地，營地旁有一大片被燒毀的高草叢，遠處還有零星的火苗與白煙。許多人倒在地上，有燒死的、有被煙嗆死的、有胸口或背上插著箭的、也有人死於兵刃。
眾人捉到了一個躺著裝死的強盜，質問他昨晚到底發生什麼事。
強盜邊發抖邊說：「昨天晚上，旁邊的高草叢突然整片燒了起來，濃煙直接竄往營地。大家還沒想到滅火的法子，警戒守衛就中箭了，然後不斷有人中箭，也有人在睡夢中被嗆死。這時有個高個子的死神，穿著奇異的盔甲，手裡拿著一支長長的鐮刀，四處攻擊。」
德瑪諾問：「你們的勇者首領呢？」
「我們的勇者首領……」那人指著遠方說：「首領衝了出來，他想跟死神搏鬥。卻也被煙嗆傷了，他砍中了死神，死神也砍中他。但死神沒事，首領卻被砍死了。」
德瑪諾前去查看，強盜的勇者首領已經死亡多時，身上有大型兵刃造成的傷口，應該就是鐮刀。
「世界上真是無奇不有。」村長對德瑪諾說：「沒想到真的有死神。」
德瑪諾：「這個首領是被勇者或法師殺死的。」
「為什麼？」
「他掌心的數字消失了。勇者被法師或勇者殺死之後，掌心的記號會消失，這是不會錯的。只是殺死他的到底是誰呢？」
康傑繼續駕著小馬車趕路，心情不錯，他又考察了一個園丁的腳印，而且他左手掌心的數字也從四變成五。似乎是，勇者在殺死了若干個比自己等級更高的對手後，就會升級，到底是幾個的細節仍未知。
（這次增加的能力是什麼呢？）康傑沒有特別的感覺，不過身為醫生的他突然想到他身上的輕傷在半天內就痊癒了。
他自言自語道：「勇者追求越來越強的能力，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他還不知道現在的單純冒險，最終會帶領他找到問題的答案。
※ 本文為三民書局出版社授權刊登之書摘，摘自 (2025). 勇者可以受委屈，但是你無法反駁我的邏輯(三). pp.104-113，文章標題由編輯團隊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