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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稿

馬克斯·韋伯的履歷表

韋伯的時代和生平 本書主要是研究韋伯的〈儒教(與道教)〉。 我運用最近幾年一貫的做法,從韋伯的幾個「脈絡」和「四本」的角度出發,其中的「脈絡」包括大我脈絡、小我脈絡、思想脈絡和出版脈絡;「四本」則是指韋伯〈儒教(與道教)〉的版本、文本、譯本和所本。 因為韋伯詳細的大我脈絡和小我脈絡都不是本書的重點,所以讀者可以參看附錄一,略窺一下這方面的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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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伯的時代和生平

本書主要是研究韋伯的〈儒教(與道教)〉。

我運用最近幾年一貫的做法,從韋伯的幾個「脈絡」和「四本」的角度出發,其中的「脈絡」包括大我脈絡、小我脈絡、思想脈絡和出版脈絡;「四本」則是指韋伯〈儒教(與道教)〉的版本、文本、譯本和所本。

因為韋伯詳細的大我脈絡和小我脈絡都不是本書的重點,所以讀者可以參看附錄一,略窺一下這方面的全貌。我的重點就放在本書作者能力所及的幾個部分。

以下我就借用現代人申請工作的「履歷表」概念來重新整理韋伯的生平、著作等相關資料,讓讀者可以從不同的層面來看出一個比較立體的韋伯。

一、 誕生、家世、家庭和重要關係人 (significant others)

韋伯於 1864 年 4 月 21 日誕生於當時還是普魯士的小城艾爾福特 (Erfurt)。他有一個很長的全名馬克西米利安.卡爾.艾米爾.韋伯 (Maximilian Carl Emil Weber) 現在大家都習慣稱呼他的名字為馬克斯 (Max),其實這只是簡稱,這個名字的全名是馬克西米利安(Maximilian)。這跟他父親的名字一模一樣,可是後來他的父親沒有這個兒子有名,所以基本上大家講到馬克斯.韋伯時,指的是這個兒子。有時為了區分方便,在英文脈絡下提到父親的名字就在後面加個Sr. (Senior的簡稱),在兒子的名字後面則相應地加上 Jr. (Junior 的簡稱)。

父親老馬克斯.韋伯 (1836-1897) 祖上從事紡織業,後來從政,曾經擔任過普魯士國會和帝國議會中國家自由黨 (National Liberal Party) 的代表。他熱衷於政治,喜於享樂,對於宗教和慈善事務興趣缺缺。青年韋伯原來是以父親為榜樣,希望走上父親走過的道路:在大學修習法律,並在畢業後準備律師考試,成為國家公務人員。可是後來他和父親疏遠,轉而同情母親的境遇,因此對父親有了矛盾的情感。再加上,他一直仰賴家裡提供經濟資源,讓他對雙親都心生糾結。壓死韋伯這個心結的最後一根稻草就是 1897 年 7 月 14 日他和父親的一場大吵。不到一個月,父子還沒和解,父親就過世了。這個事件讓韋伯精神崩潰,甚至嚴重到讓他無法繼續原先的教職,只得四處遊歷休養。看來前途似錦、青年得志的韋伯,一下子從天堂落入了地獄。不過,這並不是一場萬劫不復的事件。從事後的發展來看,這場精神崩潰似乎只影響到他的教學,沒有影響到他的寫作,以及對學術和社會實踐的熱情。

母親海倫妮.韋伯 (Helene Weber, 1844-1919),原來娘家姓法倫斯坦 (Fallenstein),祖上出自顯赫的 Souchays 豪門。但是她的生活並不奢華,而且關心社會事務,特別是因為身為喀爾文教徒的關係而熱衷於慈善事業。16 歲(1860年)時就和大他 8 歲的老馬克斯訂婚。後來 20 年的婚姻裡和老馬克斯一共生了八個小孩,其中一位夭折,所以有的書只寫生了七個。強勢的母親,對韋伯的一生有很深的影響。

韋伯長時間和父母親同住。29 歲(1893 年)之前都住在柏林的夏洛登堡 (Charlottenburg, Berlin),後來搬到海德堡,住的也是外祖父留下的房子。
他在家中八個小孩裡排行老大。

繼他之後的安娜 (Anna),出生不久就夭折。

接下來是大弟阿爾弗雷德.韋伯 (Alfred Weber, 1868-1958),後來在「文化社會學」領域上也有卓越的貢獻。但是兩人一直處於緊張關係。

然後是二弟卡爾.韋伯 (Karl Weber, 1870-1915)。

之後是和母親同名,可是卻也在童年夭折的次女海倫妮 (Helene Weber, 1872-1876)。

三女克拉拉 (Klara Weber, 1875-1953) 是他最鍾愛的妹妹,於1896年嫁給著名羅馬史專家毛姆森(Theodor Mommsen)的兒子恩斯特(Ernst)。

然後是三弟亞瑟.韋伯 (Arthur Weber, 1877-1952)。

最後出生的是小妹莉莉 (Lili Weber, 1880-1920),後來嫁給謝弗勒 (Schfere)。莉莉在 1920 年 4 月自殺身亡,韋伯夫婦因此收養了她的四個小孩。

後來成為韋伯夫人的瑪莉安娜 (Marianne Schnitzger, 1870-1954) 小他6歲。她的祖父卡爾.大衛.韋伯 (Carl David Weber, 1824-1907),是韋伯的伯父 (Radkau, 2009: 561)。所以,韋伯其實是妻子的父執輩,也就是說,他是和小他一輩的親戚結婚。瑪莉安娜對於韋伯的崇敬可說是數十年如一日。早期韋伯到海德堡教書,瑪莉安娜就去旁聽;韋伯死後,這種崇敬之情還在她所撰寫的《韋伯傳》(Max Weber: Ein Lebensbild) 中流露無遺。

瑪莉安娜於 1892 年春季到韋伯家住了一段很長的時間,兩人的關係才逐漸深化。第二年(1893 年)的3月,在韋伯探訪初戀表妹艾美.包嘉登 (Emmy Baumgarten, 1865-1946) 的半年後,她和韋伯兩人訂婚。

韋伯和妻子膝下無子,在加上韋伯後來的兩次外遇,讓這段婚姻增添了不少八卦。後來因為妹妹的過世,才將妹妹的四個小孩過繼成為兩人的小孩。

小他一歲的表妹艾美是韋伯的初戀〔即母親的姊姊伊達.法倫斯坦 (Ida Fallenstein) 和姨丈赫爾曼.包嘉登 (Hermann Baumgarten) 的女兒〕。他於 1883 年因為在史特拉斯堡當兵,所以和姨母家關係深厚。除了和表哥奧托.包嘉登 (Otto Baumgarten, 1858-1934) 有許多知性方面的交流,與表妹艾美也過從甚密,特別是 1886 年之後,兩人魚雁往返更加頻繁。在韋伯的《青年書簡》(Jugendbriefe) 中,艾美被暱稱為 "Emmerling" 和 "darling",兩人通信有八年之久 (Kaelber, 2003b: 38)。

卡爾柏從兩人的往返書信中發現,韋伯對艾美的感情轉向親情,從情人轉向兄妹。但關於這段感情,也有不太一樣的敘述。根據瑪莉安娜(瑪麗安妮.韋伯,2010:129;1926:99;1975:93)事後的描述,1887 年韋伯的阿姨怕兩人感情過深,就將艾美送去瓦爾德基爾希 (Waldkirch) 和哥哥奧托同住。但韋伯知道後還是追去,兩人雖然相對無語,但覺感情更加篤堅,深陷情海而不可自拔。然而,這次一別,兩人直到五年後的 1892 年才再度見面,卻已人事全非。

這時艾美正因法倫斯坦家族遺傳的精神耗弱而易地休養,韋伯只能到療養院去探訪初戀情人。她一直認為自己是韋伯的未婚妻,可是兩人從未訂過婚。在探視完艾美之後,韋伯自知無法照顧艾美一輩子,就斬斷情絲,而且很迅速地在半年後(1893 年 3 月)與瑪莉安娜訂婚。韋伯在撰寫博士論文階段就是為這段情所困。瑪莉安娜對整件事情顯然了解透澈,所以在後來的韋伯傳記中也沒避諱(瑪麗安妮.韋伯,2010:129-130;Marianne Weber, 1926: 99-100; 1975: 93-94)。

艾爾賽 (Else von Richthofen, 1874-1973) 比韋伯小10歲,是韋伯在海德堡教書時的第一位女學生,和當時在丈夫課堂上聽課的瑪莉安娜是好朋友。當時有機會進大學的女子很少,艾爾賽最初的志向也只是要當一位工廠檢查員 (Fabrikinspektorin)。後來經過韋伯的推薦,她如願以償地成為該職位的第一位女性官員。她 28 歲 (1902 年) 時和當時 36 歲的雅飛 (Edgar Jaff, 1866-1921) 結婚。

托伯勒 (Mina Tobler, 1880-1967) 是一位音樂家,也是韋伯晚年認識的「紅粉知己」,瑪莉安娜的《韋伯傳》中提及她曾陪伴韋伯夫婦參加拜魯特音樂節的事(瑪麗安妮.韋伯,2014:386)。

二、 學歷

韋伯在學業的表現上很優秀,25 歲就拿到博士學位,而且頗受重視。

他 6 歲時(1870 年)進入柏林夏洛登堡的私立多伯林 (Dbbelin) 學校就讀。後來進入奧古斯塔皇后中學 (Kaiserin-Augusta-Gymnasium),就學期間(1879 年)就寫過一篇具學術水準的論文〈印度日耳曼諸民族的性格、發展與歷史的考察〉(Betrachtungen ber Vlkercharakter, Vlkerentwicklung und Vlkergeschichte be den indogermanischen Nationen)。

18 歲(1882 年)通過高級中學的畢業考試 (Abitur),進入海德堡大學法律系。就學期間參加了學生社團亞琛足球俱樂部 (Alemannia)。修讀大學這段歷程因為兵役問題而數度中斷。18 至 19 歲(1882 至 1883 年)之間,因為在史特拉斯堡服兵役,和住在該地的姨丈包嘉登一家人很熟。20歲(1884 年)轉往柏林大學就讀,聽過很多大師名家的課程,如羅馬史專家毛姆森 (Theodor Mommsen, 1817-1903)、歷史學家特賴奇克 (Heinrich von Treitschke, 1834-1896)、日耳曼法制史專家基爾克 (Otto von Gierke, 1841-1921),以及法學家格耐斯特 (Rudolf von Gneist, 1816-1895)。21 歲(1885 年)再度前往史特拉斯堡服兵役,後來轉往哥廷根 (Gttingen) 大學準備國家法律考試。22歲(1886年)通過法律考試之後,又轉回柏林大學。其間影響他比較大的老師有:商事法專家哥德斯密特 (Levin Goldschmidt, 1829-1897) 和統計學家麥曾 (August Meitzen, 1822-1910)。

25 歲(1889 年)在高爾德施密特和格耐斯特指導下,博士論文以「極優等」(magnum cum laude) 通過,題目為「義大利城市家族與商業共同體的商社中的連帶責任原則和特殊財富的發展」(Entwicklung des Solidarhaftprinzips und des Sondervermgens der offenen Handelsgesellschaft aus den Haushalts- und Gewerbegemeinschaftern in den italienische Stdten);後來增補出版為《中古商社史:以南歐資料為依據》(Zur Geschichte der Handelsgesellschaften im Mittelalter, Nach sdeneuropischen Quellen)。據說羅馬史專家毛姆森在口試時特別讚賞韋伯的論文,覺得他是可以繼承其學術衣缽的人(瑪麗安妮.韋伯,2010:155;Marianne Weber, 1926: 121; 1975:114)。

三、 經歷

韋伯在 19 歲(1883 年)、21 歲(1885 年)和 22 歲(1886 年)分三次服完兵役,前兩次在史特拉斯堡,最後一次在波森 (Posen)。這兩個地方在韋伯當兵時都還屬於德國的版圖,可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後,前者歸還法國,地名沒變;後者歸還波蘭,改回波茲南 (Pozna)。

韋伯在 25 歲獲得博士學位之後,原來有意從事律師的工作,而且他也通過兩階段國家考試。他原打算申請宋巴特 (Werner Sombart) 從不來梅 (Bremen) 商會法律顧問離職後所留下的遺缺,但未獲錄用 (Kaelber, 2003b: 33)。28 歲(1892 年)他還有過要和朋友合開事務所的想法,也未能實現 (Kaelber, 2003b: 47n21)。

另一個就業的選擇就是學術路。

韋伯雖然後來名列為社會學的創始人之林,可是他一生不僅未被稱為是「社會學家」,在大學教書的資歷也很短暫。

他在 28 歲(1892 年)那年曾代替他的指導老師高爾德施密特在柏林大學上過課,但並非專職,後來也沒有被繼續以專職錄用。第一個專職應該是30歲(1894 年)時就任的傅萊堡 (Freiburg) 大學經濟學及財政學教授,他當時的就職演說十分有名。兩年後(1896 年),他轉往海德堡大學任教,仍然是政治經濟學的講座,接替的是因為被他批評才在後來社會學界知名的柯尼斯 (Karl Knies, 1821-1898) 的職位。

1897 年他們全家也遷往外祖父遺留、位於海德堡的獨棟豪宅居住。這棟豪宅在內卡河畔,每天可以仰望海德堡的古堡廢墟。可惜好景不長,就在當年,韋伯父子大吵一架,再加上父親於吵架後一個月左右過世,造成韋伯精神崩潰,連帶也無法擔任教職。一直等到將近二十年之後,也就是他的生命油燈即將燃盡之前,才又先後在維也納大學(1917 年)和慕尼黑大學(1919 年)短期講學。回過頭來算算,前前後後他在大學的教學時間沒超過十年。

可是他對後來學術界的影響力卻不因為在學校教學的時間短而受限。他透過著作,發散出對後世無遠弗屆的影響力。

四、 會員

韋伯在學校教書的時間雖然不長,可是他在不同階段一直都有參加不同的社會政策團體,顯現出他對社會政策的極度關心。

24 歲 (1888 年)時就加入了「社會政策聯合會」(Verein fr Sozialpolitik),26 歲(1890 年)又參加了「第一屆教會社會會議」(Evangelische-sozialen Kongre),1893 至 1899 年參加「泛德聯盟」(Alldeutschen Verband),1896 年參加德國政治家與宗教領袖瑙曼 (Friedrich Naumann) 發起的「國家社會聯合會」(National-Sozialen Verein)(並非後來惡名昭彰的「國家社會黨」)。

韋伯加入這些人民團體,並不是只做個被動的會員。他曾經為了「社會政策聯合會」的邀請去調查德國易北河東部農業勞工的狀況,並寫成報告,後來也在他身後被瑪莉安娜收入《社會經濟史論文集》(Gesammelte Aufstze zur Sozial- und Wirtschaftsgeschichte)中。

小結

從以上韋伯的生平簡歷來看,韋伯的家庭生活優渥,甚至沒有工作也能過著不錯的生活,這些都算是他對西方近代理性的資本主義的直接體驗。他的宗教傾向並不明顯,所以很難從他的簡歷推知他對於「世界宗教的經濟倫理」的實際興趣。從他很早就有學術的啟蒙,能寫歷史方面的專業論文來看,他對於「世界宗教的經濟倫理」的興趣恐怕還是侷限在學術方面。至於他生平中婚姻之前和之外的情感經驗,恐怕偷偷反映在〈間論〉(Zwischenbetrachtung) 中性愛領域的章節中。詳情我們會在下面的章節中一一討論到。

※ 本文為出版社提供之文摘,選自 孫, 中興. (2019).  久等了,韋伯先生!〈儒教(與道教)〉的前世、今生與轉世. , pp1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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